河豚与扬中的渊源 “河豚常出于春暮,群游于水上,食絮而肥。南人多与荻芽为羹,云最美”(欧阳修《六一诗话》)。刀鱼、鲥鱼、河豚被并称为长江三鲜,因物以稀为贵,所以江刀和江鲥如今几乎成了绝响。但对河豚来说却远没那么简单,它的成名多半是因为它有些神秘。 河豚,这是一道被《中国食经》以及各大美食经典学术专著“遗忘”了的美食。对饕餮之徒来说,剧毒和美味,这本身就是一道中国版的“活着,还是死亡”的命题。因为它的美味,从《山海经》那时起,到后来的苏东坡、梅尧臣,一直到21世纪的今天,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冒着“拼死吃河豚”的悲壮,用生命的代价体验那种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刺激。 车前子先生在《好吃》一书中记道:每年到了河豚上市的季节,劝说人们不要吃河豚曾经是当时公社里民兵的一项重要工作。两人搭档,敲着锣,边行边喊,一个人先说:“阶级斗争”,另一个人跟上,说“不忘记”。一个人接着说:“地富反坏”,另一个人最后说:“河豚鱼”。 东方卫视《菜里乾坤》栏目运行之初,长江三鲜就被列入了第一批选题范围,但由于河豚的特殊性和敏感性,是否介绍这道美味便成了两难的选择。但最后我们还是决定要做这期节目。因为如果我们不讲,至少我们无法改变至今仍有人“拼死吃河豚”的客观现实。而作为传媒,我们也至少可以告诉人们,怎样才能避免无谓的牺牲。 “春洲生荻芽,春岸飞杨花。河豚当是时,贵不数鱼虾。”(梅尧臣《河豚鱼诗》)长江在流过“中流砥柱”的镇江焦山之后,江面豁然开朗,水流变得平缓而宽阔,而扬中岛原本是这段江面上的一个冲击洲。自然的造化使这里平坦的江面和湿地成了小鱼小虾们的乐土,因而这里也就成了从海里洄游来的河豚们最温暖、最惬意的产房。 清明前是河豚产仔的季节,产仔前河豚的味道最鲜美。东坡诗句:“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,蒌蒿满地芦芽短,正是河豚欲上时”,说的就是这个时候。 如今河豚也有野生与非野生之别,判别的方法是,看鱼鳍部分是否有一块橘红色,这是能证明其出身的标志。河豚的这块橘红色深度或者纯正度,往往只有一点细微的差别,但就是这点看不起眼的区别,就足以让其定价差上几倍了。 扬中并不见得是河豚唯一的家园,长江下游一带都有其踪迹,但为了求这一点橘红,或者说是野性,各地的河豚们往往被送到扬中来参加“短训班”,这一点正如同产自各地的螃蟹往往会被送到阳澄湖深造一样(这种螃蟹被人们戏称为“洗澡蟹”)。 自然造化的伟力往往是人的智慧所不能及的,你可以把水温、酸碱度、流动性,乃至于微生物含量和小鱼虾的多少都仿制出来,甚至你可以把扬中当地的长江水原样取回去,给河豚小祖宗们营造一个“疑似”的安乐窝,但河豚们还是抱定了一个死理:只有扬中这块江面才是“爰得我所”的地方,也只有生长在这里的自然水域,才能“适彼乐土”地生出那么一点儿橘红色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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